在經歷近兩年的排隊后，杭州天元寵物用品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天元寵物)IPO闖關失敗，A股“寵物用品第一股”、“寵物相關第三股”美夢破碎。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注意到，實際上早在天元寵物公布招股說明書(申報稿)伊始，圍繞公司披露數據不實、毛利率異常、生產獨立性不足等的質疑聲就不曾斷過。
作為一家外協生產遠高于自身產能的寵物用品供應商，在發審委的關注重點中，天元寵物外協生產的規范性被列在首位，包括外協廠商的選取標準、管理制度、合規性、外協規模的合理性等一共六大類問題。
考慮到外協生產產品占比近七成，因此外協廠商提供產品的質量直接關乎天元寵物的成敗。記者近日連續走訪天元寵物位于湖州、杭州等多地的外協供應商，對其進行調查。
外協采購占比近七成
招股說明書(申報稿)顯示，天元寵物主營寵物用品研發、生產和銷售，主要產品為寵物窩墊、貓爬架及寵物玩具等，不同型號規格產品多達上千種，公司主要以外向型出口為主，出口國家包括美國、德國、澳大利亞、日本、瑞典等，客戶多為大型連鎖零售商、專業寵物用品連鎖店和寵物用品網上銷售平臺。
公司稱，結合行業慣例及生產成本綜合考慮，在天元寵物產品結構中，外協采購占到絕大部分：2014~2016年及2017年上半年，外協生產產品占比分別為69.42%、69.59%、70.22%和68.66%。
對于外協廠商的甄選，天元寵物稱，標準均為經驗豐富的寵物用品生產制造企業，施行嚴格的供應商準入制度，由經驗豐富的員工現場驗廠合格，先采取3至5次小規模的試單，試單合格后方才進入供應商名錄。供應商名錄保持一定數量，采用有更替的動態管理模式：每年3月、4月對供應商進行考核，發現問題后先協助整改;若問題無法解決，則將其從供應商名單中移除。
然而，事實真如天元寵物所述對外協廠商甄選、管控如此嚴格?從記者實地走訪調查情況看，未必盡然。
兩家外協廠商地處偏僻
天元寵物訂單多數存在小批量、多品種特點，因此其外協廠商數量眾多、規模較小，多年來前十大外協廠商供貨占比均不超37%。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在走訪中發現，多家外協廠商所在地均為郊區，不少地區交通不便，這似乎對天元寵物所述的“對廠商進行嚴格技術指導和質量監控”帶來不便。
長興合旺寵物用品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合旺公司)，位列天元寵物2017年上半年外協供應商第三名。該公司位于浙江省湖州市長興縣郊林城鎮邊緣一疑似廢棄的樓盤園區內，園區大門緊鎖，記者幾經周折才進入園區。
園區里荒草瘋長，四處均為爛尾樓。合旺公司廠房設在園區深處一爛尾樓中，門口露天堆放著大批貨物，貨物大部分是制作寵物墊、窩的材料，有的裝在紙箱中，有的直接堆在地上。
記者了解到，此前，監管部門曾對該公司廢棄邊腳料隨意堆放問題進行巡查，并下發整改通知書，責令其規范廢棄物堆放及貯存。
適逢中午，記者在廠房內沒看到幾名員工，同時也發現該公司生產、管理方式較為初級，廠房內未張貼明確的產品驗收指標，可見的生產設備僅為數臺縫紉機。在一個小房間內，記者看到多份人工登記的訂單派發單。
安吉揚溢家居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揚溢家居)，是天元寵物2017年上半年第六大外協供應商，同樣地處偏僻，該公司位于浙江省安吉縣遞鋪街道康山工業園區，其所在地沒有公共交通直達。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在現場看到，公司注冊地已從招股書(申報稿)中的“大門朝南的3層結構廠房的2~3層”搬遷到附近廠房的3~4層。在揚溢家居的廠房中，記者看到大量的貓爬架，還堆放著眾多的生產材料。而在工商網站簡介中，揚溢家居“經營轉椅及吧椅、木制品生產、銷售，貨物進出口業務”。
合旺公司成立于2016年4月，是天元寵物2017年上半年第三大外協供應商;揚溢家居成立于2015年2月，當年即成為天元寵物第十大外協供應商。
記者發現，東陽市東方工藝廠在2014年和2016年分別位列天元寵物第四大和第六大外協供應商，其在2017年出現了非法占用土地而受處罰的情況，被責令退還非法占用的171.78平方米土地并沒收相應的建筑物和其他設施，并處以罰款。
供應商為節省成本二次分包
在發審委關注的重點中，外協廠商的規模、生產能力和發行人外協生產的匹配性問題曾被單獨提出。
啟信寶數據顯示，在天元寵物2017年上半年的外協前十大供應商中，出現多家企業登記參加社保人數為十多個人甚至不足十人的情況：杭州杭景彩印包裝有限公司2017年僅4名員工參保，2017年上半年與天元寵物交易金額達589.19萬元;長興合旺寵物用品有限公司為13人，交易金額532.52萬元;蒼南縣派爾工藝品有限公司為7人，交易金額367.56萬元;桐廬來盛針織有限公司為10人，交易金額351.63萬元。
記者以意向合作方身份向多家公司了解其生產情況。湖州一家天元寵物外協廠商表示，公司主要為迪士尼等國外公司寵物用品品牌生產寵物用品，以寵物窩和寵物墊為主。根據面料不同，工廠價從幾元到上百元不等，每年產值“至少有2000萬元以上”。其中，寵物窩墊的主要制作工序是外包給“外面的小作坊”，外包的車工加起來大概有230多人，公司只負責一些瑕疵品的返工和縫吊牌等工序。同時，產品質量層面也由公司自己以客戶制定的產品標準為根據，派出質檢工人對產品進行品控。
另一家杭州的外協廠商工作人員告訴記者，公司主要生產寵物窩和寵物墊，與天元寵物已合作很多年，一般接到天元寵物訂單后，為節省成本，將寵物窩的布套外包給下屬工廠生產，然后統一拉回來進行充棉和縫吊牌。
該員工表示，公司能夠生產各個檔次的寵物窩、墊，相比之下，天元寵物的訂單檔次并不高，天元寵物能夠向客戶提供寵物窩、墊的設計圖樣。他認為寵物窩、墊圖樣設計的技術含量并不高，“目前的寵物窩也就那么幾種，不過就是顏色、面料換換”。大部分情況下，天元寵物并不會派人來做質檢，“你到國外去，產品出了問題也是來找工廠”，所以質檢工作由外協廠商完成。
外協供應商出現失信被執行人
除了供應商二次外包、管控程序不到位外，《每日經濟新聞》記者還發現，在天元寵物前十大外協供應商中，有供應商涉訴及被列入失信被執行人名單的情況。
杭州杭景彩印包裝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杭景彩印)、杭州臻典寵物用品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杭州臻典)都與天元寵物有過合作，兩家公司屬于同一實控人旗下。
2014年，杭州臻典為天元寵物外協成品第一大供應商，交易金額為2062.43萬元。自2015年開始，杭州臻典退出天元寵物外協供應商行列，其業務由杭景彩印接替。2015年、2016年及2017年上半年，杭景彩印分別向天元寵物供貨1103.20萬元、1313.35萬元和589.19萬元，分列外協供應商第二、第三與第二位。
記者查詢啟信寶數據發現，杭景彩印實控人為汪吉平，持股95%，同時他還持有杭州臻典40%股份。也正是這兩家公司，均出現了涉及訴訟和被列入失信被執行人名單的情況。
自2015年開始，杭州臻典多次因買賣合同糾紛作為被告受到起訴，2018年10月26日，由于和桐鄉市恒發海綿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恒發海綿)發生合同糾紛，所拖欠貨款196.6萬元未歸還，杭州臻典和關聯企業杭景彩印被桐鄉市人民法院判定為有履行能力而拒不履行生效法律文書確定義務，被列入失信被執行人名單。
杭景彩印目前情況如何?記者于4月12日前往杭景彩印公司注冊地所在的杭州市富陽區東洲工業功能區六號路16號了解情況，該地為杭州富陽郊區一處工業園區，周邊多為農用地和民房。在公司注冊地現場，記者并未發現杭景彩印的蹤跡，所在地外圍掛有一個名為“凱斯機械”的招牌。
記者上前詢問門衛人員，對方表示是有一家杭景彩印的企業租用了廠房，不過對于記者進門拜訪的請求，對方顯得有些警惕，表示公司老板不在廠區內，其對相關情況并不了解，進入拜訪則需要工作人員陪同。
幾經周旋，記者以業務合作的名義進入杭景彩印廠區內，公司租用的是二樓整層廠房，廠房內光線昏暗，現場工作人員大概有10個左右，隨處可見堆積到天花板的貨物。
一名據介紹為管理人員的人士接待了記者，并介紹了相關業務，對方承認仍在與天元寵物進行外協生產，但對于公司現狀及失信等問題并未提及。
記者致電恒發海綿，相關工作人員表示，起訴原因是杭州臻典與公司的合同糾紛，因為知曉杭景彩印與杭州臻典之間的關系，所以將后者也列為被告，該合同糾紛由來已久，至少是2016年對方就拖欠相關款項，一直未還，二者(杭景彩印與杭州臻典)的股東為夫妻關系。至于目前失信事件的執行情況，恒發海綿方面表示，至今杭州臻典方面仍拖欠大部分款項未能還清。
隨后，記者又致電杭景彩印多個公開電話，欲了解相關情況，其中一個號碼接通后對方否認為杭景彩印，另一個號碼始終處于來電轉接中。
對此，記者又向天元寵物求證相關情況，但截至發稿未收到任何回復。
